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普通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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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计叫计恕辉,39岁,生活在上海,仅仅一年前,他还是个无人问津的“外卖大哥”,唯一的非常之处是头上背着几十万外债。但疫情过后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今年除夕,也是疫情发生之初,老计见到医护人员只能吃方便面巧克力,发微博要坚持跑单。很多人给他点赞,姚晨转发了微博买转发,他的微博粉丝顿时从40涨到20000,后来是七万多。再后来以他为原型的电视剧播出,演他的是雷佳音。老计的确没有失约,整个疫情期间都奔波在北京的大街小巷,帮没人照料的奶奶卖菜,给猫铲屎,帮人上访,还要兼职给濒于崩溃的人们做心理补习。有一次,他接到一个小姑娘的跑腿订单,她想给妈妈送饭,饭是父亲做的,“我的父亲是前线大夫”,她在备注里说。老计看得一阵眼热。他也不是不担心,那些天,老计专门买了硫磺皂,回家先洗手,水温打到最高,洗三遍,再把四肢上下外套脱了挂窗前吹一整夜风。那时候,他被称为“城市的摆渡人”。

2020年2月,武汉封城期间,老计在空荡荡的街头送订餐 纪录片《空荡荡的街头四处都是方向》

不过,老计更乐意把成为英雄这件事描述成逼不得已,至少是生活所迫。“我原本就打算国庆继续跑(单)的!”他说。他曾跟前来访谈的记者仔细算过,平时一单4块3,春节一单赚15块,有时是20多,一个月跑出来,赚个两三万应当不在话下。后来他出席了一些所谓的“先进事迹”报告会,听他人讲“虽然当时怎样怎样,但我决然怎样怎样”,这话他可说不出口。

老计追求的不是那些,他干过好多工作,也去过好多城市,往往干几年就不想干了。“没意义,我改变不了哪些,”他总是这样说。几年前,因为生意失败和没日没夜地赌博,老计的快手直播代刷网站生活深陷深渊。他努力地想爬上来,一点一点的,成为订餐骑手是这场自救的一部分。后来疫情就来了。老计很不好意思承认的一点是,虽然疫情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场天大的灾难,却也是他命运的转折。这并不意味着自大,或是把灾难美化成其它哪些东西。事实的确这么。

让我们来满足老计的愿望吧,别把他比作英雄。老计的故事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故事,这些故事可能发生在每一个人头上,事实上也确实发生在了很多人头上。如果一定要找到哪些非常之处,或许是一个普通的、不断遭到失败的、曾经自暴自弃到让生活坠入谷底的人,在某一刻忽然发觉,我可以做点哪些,我可以成为一个“英雄”,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。为什么不呢?更重要的是,老计的故事向我们述说了,我们到底为什么能渡过这场灾难。

“我送过武昌医院,好像也没哪些事”

对于老计来说,那些后来发生在他头上、被描述为“英雄”的故事,存在着一个完全相反的开头。事情是在2020年1月21日起变化的,老计从当天的订单信息里闻到风向的改变。那天,武汉的药品、口罩和温度计订单量猛增,与此同时,超市药店里相关货品的存量在迅速降低。前一天夜晚,钟南山在卫视专访中,确认新冠病毒具有“人传人”的特征。但老计最初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焦虑,连紧张都算不上。那时他正处在人生的低谷期,没哪些比挣钱更要紧的事,况且,“都(混到)送订餐了还怕这个吗?”

作为一个以前的生意人,老计当时的第一个念头是借助信息差小赚一笔。21号这天,他用头上为数不多的钱买下120只口罩,几支体温计和几瓶消毒水。他打算消毒水自用,口罩和体温计屯在家里,只等价钱涨上去以后卖出。情况正如他预想的那样,短短一两天后,全国口罩价钱飙升,一盒口罩卖几百块的情况并不鲜见。又过了几天,就没有人能买到口罩了,所有药店门口都贴着“口罩断货”。

生活随后步入另一种状态。除夕这天,老计给自己放了三天假,他看到楼道里贴着一张紧急通知,小区里有一对夫妻诊断新冠脑炎,他倍感病毒离得“越来越近了”,但扭头去便利店买粥,还是忘了戴口罩。老板塞给他一只棉口罩让他戴上,他认为“挺暖和”。下午四点多,老计躺下去附近的家乐福买肉,为早上的烤肉打算菜品,他发觉商场里的人全部戴上了口罩,货架上的水果基本全部卖空。

从药店回去,他随手点开手机里的骑手接单大厅,发现很多去诊所的单子没人送,尽管有不少人加了红包,但直至订单取消也没人接单。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雨,这种天气时爆单并不稀奇,老计没放在心上,还跟同事老黄、老温开玩笑,“你们出去跑一趟吧,你看这单子多少钱!”

“那我可不(敢)去!”老黄说。事实上,疫情刚才发生时,那些高尚的词汇还未在她们脑子中出现,应付生活本身就早已很不轻松了。老黄和老温是老计送订餐以后认识的同学,他们和另一位来自北京江夏的骑手租搬去一起——那是间每月房租900块钱的老房子,20平米左右,四个人分别睡在两张高低床上,没有卧室,厕所要和其他租户共用一间。

除夕夜下午快10点,老计吃着烧烤,刷到梨视频的一条微博:因为没有订餐配送微博买转发,武汉同济医院大夫的年夜饭只有方便面、饼干和蛋黄派。老计突然感觉有点难过,他转发那条微博并留言:“作为一名北京的订餐小哥感觉很惭愧!对不起啦!”好像这餐饭本该由他来送一样。

年前,老计的女儿和儿子早已回到丹江口老家。他们害怕老计留在北京不安全,就前后脚给他打电话,嘱咐他不要出门。老计含含糊糊应出来,让她们放心,又总认为不是这么回事儿。“总认为自己在北京,又身强力壮的,如果像缩头寄居蟹一样待在家里,好像挺丢人的。”老计说。他寻思着自己能不能做点哪些。半小时后,他再度截图梨视频的微博,配文是“我今天要复工,可能的话,多跑几趟诊所的单子吧!”

老计仍然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信心,却也没有勇敢到免予焦虑。第二天,雨还下个不停,老计骑着他500块钱租来的电瓶车出发了。第一单就是武汉大学中南医院,如他所见,医院里出乎意料地冷清,进入扶梯以后,他才发觉要送去的16层是呼吸内科,心中不禁惶恐上去。他发觉这座城市似乎一下显得陌生了,街上空无一人,偶尔有警车或救护车飞驰而过。他脑海中不断掠过影视剧里的末日画面,只能一边开车一边跳舞,《沧海一声笑》《蓝莲花》,或者其它哪些,“就像晚归的女儿走过黑暗的小巷,用歌声赶走飘荡不去的焦虑。”

相比当时居家隔离的上海人,老计能更直观地感受到疫情的威力,恐惧也随着这种场景的堆叠不断放大。他看见武昌医院旁边,医生在救护车上救治患者;看到一位阿姨背着一动不动的奶奶渐行渐远;看到拄着双拐的老太太在诊所旁边无助徘徊……他觉得自己被掐断了喉咙,连呼吸都成了奢华的享受。有三天夜里收工回家,他躺在床上看新闻,其中一篇介绍新冠病人可能会遭受的细胞因子风暴。这是一道鬼门关,不管病人年纪多大,身体素质怎样,一旦遭到便是九死一生。他感觉自己忽然怂了,“浑身被彻骨的寒意映照”,不由得裹紧毛毯,瑟瑟发抖。

为了不让这些情绪漫延,老计没告诉室友们自己在送诊所的单子,怕她们心中有哪些看法。直到一段时间后,几个人白天收工回家,各自躺床上聊天瞎扯,老计试探性地说,“我送过武昌医院,好像也没哪些事”。老黄一听,也说了实话,“其实我也送过,今天还跑了紫荆(医院)。”几个人相视一笑。

“只要我还在跑订餐”

老计没办法用一个清晰的时间节点来描述,自己头上的改变是怎么发生的。一种说不清楚的体会酝酿在他身体里,并伴随细节、动作或则一个目光的堆积不断发酵。他把这些难以言说的觉得称为“光”。老计曾看见一位刚送完餐的骑手,正在跟身边的人说:“她(顾客)说她要拥抱我!”该如何形容同行那一刻的情绪呢?老计认为,不是兴奋,更像是显摆,“他觉得他最骄傲的不是挣了多少钱,他觉得他有一种使命感,我确实在困难的时侯帮到了他人,这种情感十分宝贵,你晓得吧?”他见到这位骑手兄弟头上发着光,就像他自己一样。

在这之前,老计的人生大多是在找寻中渡过的。他是看武侠小说长大的人,心里是江湖道义,向往的是仗剑天涯。2003年学院结业以后,他回老家,进入央企,干了大半年就受不了了。之后去北京独闯,帮人卖过“珍藏版”邮票,给所谓的“行业协会”拉过顾客,后来发觉全是骗局公司。机缘巧合步入广告公司,每日迎来送往,眼睁睁看着这个行业里见不得光的潜规则在他眼前发生。他意识到生活并不是武侠小说,而自己对绝大多数事情都无能为力。他用“流浪”描述这些年的状态,“因为始终没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啥”。

2012年,老计再度离职,去了人生地不熟的上海。他在古玩市场里支起个摊档,主要卖绿松石。不得不说,玉石贩子老计赶上了好时侯,那几年绿松石市场火爆,火到他的摊档三天进帐两三万。之后老计索性当起供货商,每天的工作不仅进货,就是坐在同学的餐厅里,一边喝酒一边付钱。“何止是日进斗金啊!”他说。

然而,下一次找寻就没这么辛运了,它是伴随玉石市场的跌落和妻子病重到来的。2016年,老计的销售额断崖式下降,从每月十几万跌到几万块。与此同时,父亲患上癌症,他回到老家医院陪护。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,它像深渊一样摄住他。父亲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,老计深陷焦虑、迷茫和沮丧,他开始找寻新的寄寓,很不幸,这次他找到的是赌博。

即便早已戒赌三年,但如今说起当初博彩的快感,老计仍然会目光发光。父亲逝世以后,他回到上海,成了个正儿八经的“烂赌鬼”。痴迷到哪些程度呢?连俄罗斯甲级比赛,或者法国U17联赛也要买。他连茶楼也不去了,最长的时侯,在家里闷一个星期不出门,从早到晚坐在笔记本前买球。没钱就搜罗各类小贷App,或者扯个谎找妈妈还钱。“赌鬼是疯了,是不讲这种(道德)的”,他说。终于有三天,他鼓起勇气看了眼交行卡余额,只剩下一千多块,不到三年时间,老计积累下的几百万财产全部输光,还欠下几十万债权。

老黄记得,刚认识老计的时侯,刚刚开始做订餐骑手的老计常常没钱喝水,最惨的时侯,浑身上下只剩7块钱。就连送订餐须要的电瓶车他也没钱买,只能每月花500块租一辆。

在老黄看来,疫情过后,老计发生了巨大的转变。他能察觉到他每晚的愉悦,“人也显得很自信”,老黄说。除夕那晚老黄回到家,老计激动地告诉她们,自己涨了两万粉丝,姚晨还转发了他的微博。老黄比老计小两岁,他不玩微博,也不大清楚姚晨是谁,没怎样理睬他。但以后的日子里,老黄发觉老计比原先勤劳多了。原先跑个两三天就要休息三天,现在呢?天天早出晚归的,还要发私信帮人解决问题。

老计感受到强烈的、被须要的觉得。自从开始在微博上记录疫情期间跑订餐的故事,他的粉丝越来越多,求助的人也越来越多。2月1号上午,一位叫小青的女孩通过同学介绍联系到老计。她是上海的一名数学老师,跟母亲搬去一起,已经好多天没出门了。最近几天,她仍然在呕吐,但是不发热。小青拜托老计买了一些药,放在她家旁边,过一会儿她再出门取。到了夜晚,恐惧愈发强烈,她很害怕,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患上新冠,不敢跟爸爸妈妈说,只能自己躲在屋子里哭。“外面是不是非常可怕?”她问老计,“你拍的好多相片都是我每晚要走的路”。她把所有憋在心里的情绪都讲了下来,老计成了惟一一个能开导她的人。

事实上,日常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需求,在当时的上海都弄成困局。老计的工作也不止是送订餐了,更多的是帮人跑腿,买菜买药。有一次,他看到一位上了年龄的姐姐在手机营业厅门前徘徊,营业厅大门紧锁,阿姨是来给手机冲值的。老计上前问了情况,帮她在网上给手机充了钱,刚骑上车打算走,那位叔叔忽然朝他离去的方向唱起一段《刘三姐》里的山歌:“多谢了,多谢四方众乡亲……”

每个人都境况艰辛,动物们也不例外。1月26号,武汉封城后一天,老计接到一位身在宜昌的女孩的订单:给她的三只猫喂食,清理猫粮。“49.5元,划算”,老计想。姑娘很忐忑,开着视频指引老计去到家里。那间房间不大,客厅里摆着三个猫粮盆,猫砂和猫屎堆得满满当当。老计一进屋,一阵臭味差点把他熏了个跟头。另一边,地上几条黄褐色的东西,他还以为是死老鼠,走近一看,是几只跑掉的猫崽。原来是这几天里,有只大猫下崽了。视频那头,姑娘早已泣不成声,老计也手足无措了,“我他妈能怎样办呢?哎……”五天后,老计再度去喂猫,一只白色的加菲迎接他,另外两只跟他躲猫猫。他把水粮加满,拎了满满一兜猫屎,走了。

但总有些情况老计也无能为力。他曾接到一位头胎父亲的求救。她怀胎两个月了,需要做建卡,这在当时其实是不可能的。她只能拜托老计买些怀孕药品和验孕棒,老计刚挪到超市,就收到那位妈妈发来的陌陌:“看儿子造化了”。老计愣了一会儿,不知该怎么回复,一抬头,看见药店门口牌子上写着“酒精无货”,他耳朵一酸。那是2020年2月13日的北京。

总而言之,人们依赖老计。于是跑订餐也不只是跑订餐了。老计认为,这个动作本身弄成一种鼓励,或者开导,尤其是对这些难以出门的,不了解外边情况的人。就连每晚拍吃火锅的相片发微博,也弄成小小的、意味着陪伴的典礼。他希望给你们勇气、信心,让所有人都晓得,“只要我还在跑订餐,那说明(情况)并没有想像中这么糟”。

老计本以为自己囤积的120个口罩足够应付几个月,但五月没过,口罩就没了。他把它们献给了老黄、老温,没人照料的奶奶,还有一个在汉街遇见的流浪汉。不过,其中有一盒还真是卖出去的,老计嘿嘿一笑,“60块钱买的,卖了200,那时候200块钱算实惠的”。

那么,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吗?这其实是个无需回答的问题。大年高中这天,老计的电瓶车没电了,换电瓶途中,他坐在一个新村楼下休憩吸烟,突然听见楼上有位女孩喊“武汉加油!”老计认为耳朵被烟熏了一下。

“武汉能扛过来,真的是靠我们所有人”

在过去的很多年里,老计形容北京的词汇都是“匪气”。21年前他满心欢喜从丹江口老家来上海读学院,来了以后发觉这座城市简直像个大工地。跟妈妈第一次坐公汽,他晕船吐得稀里哗啦,被公汽司机一顿臭骂。即便跑订餐以后,这种印象也没有丝毫改善,他在路上被司机超车,街头争吵司空见惯……他从没考虑过在这儿长久生活。但是,忽然间,一个大问题出现了,它和整个世界相关,和所有人相关。当那一刻将至的时侯,菜市场里的块儿八毛,上公汽时谁先谁后完全不重要了,人和人的关系被重构,变得更紧密,更温暖。

老计对顾客们心态的变化非常敏感,如果说以前他送餐完成后收到的那句“谢谢”只是出于礼貌,那疫情期间的“谢谢”一定发自心底。前几天,老计把一瓶裹着保鲜膜的医用酒精拿出来拍了张照,那是他送餐时,一对年青的情侣送他的——当时酒精在上海是稀缺产品,他视之为“最珍贵的礼物”。人们并非不知道骑手在做哪些,他们的存在对于这座城市又意味着哪些。疫情时,老计发觉,一家平常只卖麻辣烫的小店也开始供应骑手餐,十块钱一份,有肉有菜。他送菜给白发的奶奶,她还要请老计喝自己熬的银耳汤。

“因为我有消毒液,这瓶酒精就始终没用上,放在角落里落了好多的灰。等我的消毒液要用完的时侯,武汉早已能买到酒精和84消毒液了。” 老计微博

老计感受到温暖。更重要的是,那些他从小读过的武侠故事,似乎正在他身边发生。原先老计跟一位同住的骑手同学不大对付,因为对方玩手机的时侯老不关静音,老计还跟他吵过一架。后来疫情就来了。有天他看骑手群,发现那位来自北京江夏的骑手报考捐建雷神山,老计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。虽然认为煽情没好意思单独联系,但老计还是默默写了条微博为他加油。

老计后来认为,自己误会了上海人,至少没这么了解。当灾难发生的时侯,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抒发善意和勇敢。肖雅星是老计认识的一位志愿者同学,她27岁,是个话痨小姑娘,在武汉经营四家酒店。从封城前几天开始,她早已成为一名志愿者,负责骑车接送医护们上下班。医护们下班的时间不固定,但上班一定是晚上两三点了。

后来,疫情越来越严重,除夕前一天,肖雅星开放自家全部旅馆,给医护和滞留南京人员免费入住。她记得很清楚,那天下午四点,她拉起一个“武汉酒店支援联盟”微信群,希望更多饭店从业者参与进来。刚开始只有她一个人,到晚上十点,有86家饭店进群,第二天上午,112家,再到零点,32小时之内,群里早已集合了318位不同饭店的老总。

她把所有房卡和酒店存储的生活、防护物资全部交给医护们,“这个店是大家的了!随便住!”她跟你们说。然后自己立刻扭头联系各方采办物资,从口罩防护服到头绳洗衣机,所有你想到想不到的东西她全能搞来。她的志愿者小分队总共十个人,最多的三天,这十个人装卸了200吨物资。这一切的前提是,她自己往里贴了八九万块钱,每个人都贴了钱,最多的花了二三十万,“银行卡里的钱全刷没了”。算起来,加上饭店的巨亏,直到如今,肖雅星还有十几万债权没来得及清偿。

她一再向我解释(次数多到让人必须相信她的诚挚),自己在疫情期间所做的事不值一提。更重要的是这些不为人所知的、从未在媒体上露面的人,是滞留的中学生、普通白领,或者家产千万的老总(“不还是得跟我一起扛物资!”)“武汉能扛过来,真的是靠我们所有人。”她说。

后来,老计在微博上记录下更多北京封城时的细节:一位素未谋面的学院老师拜托老计给援鄂医疗队送去猕猴桃和花束,水果店的小哥又忙前忙后帮他搬运;老计所在新村的店家,联系订购了整车水果免费献给业主。即便是街头的环卫工人,坚持工作之余,还收留了一只被人丢弃的兔子,分出饭菜里的肉给它吃。

人们各尽所能

今年4月,老计在网上见到新冠卡介苗二期实验招募志愿者,就去报考了。在接种现场,他看见了来自各行各业的人,大学教授、公务员、小老板、医生,还有带着自己的儿子一起去的女孩。他和她们聊天,看她们满身都是快乐和期盼。他有时会想起当初玩的魔兽世界,有一次,他和40位网友组队玩“奥特兰克山谷”,刚上来就被对手压制到自家二桥上,两塔被烧,资源落后好多。这种情况下,很多玩家会直接舍弃抵抗,退出游戏,或者向队友开抨击,在控诉指责中迅速输掉游戏。但那一次,老计在盘中不断鼓励队友,安排守桥战术,每个人都在固守自己的位置。时隔多年,他早已不记得那局游戏打了多久,只记得在漫长的防御以后,对手漏出颓势,老计和队友们奏响还击的号角。他们博得了胜利,频道里所有人都在欢呼,相互庆贺,一些新玩家还给他发私信表示谢谢。“其实我真的很想谢谢她们,感谢她们的不舍弃”,老计说。

更多的故事老计没有讲,或许是不相信具体情景之外的感同身受。4月8号,武汉开城这天,很多记者去访谈他,“请问这三天对你意味着哪些?”“4月8号,就意味着4月8号嘛。”老计回答,“我不在乎这个”。但是,4月8号发生的另一个故事是,那天他再度路过岳家嘴天桥,两个月前冷清的街道如今早已车水马龙了,两边的楼高高矗立,已经不见“武汉加油”的字样。他孤身坐在天桥上,点上烟,哭了一会儿。

后来他在微博上写:“我以前认为很容易,后来认为好难;我们都是普通人,都在挣扎求存;即使是这样,也要坚持一些哪些,因为只要不迷失,转机总会到来。”

疫情过后的日子过得飞快。9月22号,老计在朋友圈见到这位拜托他买验孕棒的男士报喜,她生下了一个七斤六两的胖儿子,名字叫“自在”。老计专门因此发了条微博,“特别非常开心”,他写。那条微博最后,他加了三个定位,分别是,“武汉”,“武汉”,“武汉”。

那道光终归会消失

似乎一切都重返正常了,就像哪些都没有发生过。江汉路重新显得车水马龙,黄鹤楼里旅客越来越多。武汉人一如既往得“匪气”,街头又有了生气的中年妇女,菜市场里的老头老人还在为几分钱争论不休。现在,老计更乐意用一种超脱的视角看待那些事,“这就是他妈的生活嘛!”那段难熬的日子确实是过去了。卖骑手餐的商家取消了这项业务,就连他出席《中餐馆》带回的记念餐具也摔碎了。上个月,小区里来了一辆救护车,路过的人对此毫无反应,只有老计停下来多看了几眼。他看见上面走出的,是两位普通发式的救护人员,也就不再留心了。

于是我们晓得,那道光总归会消失的。这意味着老计将重新弄成一个普通的外卖员,也意味着人们的生活复归平淡。他的微博粉丝数仍然没突破十万,反倒仍然往下掉,评论转发量也不如疫情期间。在一条针对某个社会问题的发言下,有人评论,“疫情都结束了,还认为自己是个英雄呢?”人们擅于遗忘,这并不是哪些大不了的事,老计也从来不会放在心上。“每个人都更多关心实际生活的问题,没有一个人是成天到晚忧国忧民的,我也一样”。不过老计还是决定气气他,“我他妈乐意!你气不气?”他回复。

他深信生活的本质是平静,至于过去几个月里的激情或感动只是一闪而过的东西。但一些事情确确实实地改变了,“彻彻底底的不同”。他晓得自己是谁,能给世界带来哪些。他所做的一切不再是毫无意义的,至少还有七万多个粉丝在听他说话。

疫情过后的几个月里,老计没闲着。他发微博帮环卫工人追讨工资。事后老计去探望她们,用粉丝捐的钱给她们买了香蕉。他还自己出钱,加上组织粉丝,给因疫情丧失妻子和工作的金姐姐捐赠,每月2000,一年两万四,多余的钱留给下一个须要帮助的家庭。

前些天夜晚,有位订餐骑手不留神摔在一家售楼处门前的水池里,砸坏了一块砖,骑手的肩膀也受伤了。那片水池修得挺精美,边缘很低,全部由白色磁砖铺成。骑手总认为自己似乎做错了哪些,售楼处要他赔1000块钱,他也照赔,想的是,抓紧时间多跑几单赚回去。第二天他遇到老计,拿出这事埋怨了几句。没想到老计一听就怒了,“凭什么赔她们钱?这黑灯瞎火的谁能看到?”

骑手跟随老计带着去找对方理论,双方吵上去,主要是老计发挥,骑手坐在一边。事实上,骑手不乐意闹大,想快点息事宁人,赔点钱也不是哪些大不了的事。老计不干,要找售楼处领导,他认为自己如此做,不单是为同学出头,而是由于“这个事情它有意义,它确实是一个安全隐患”。最后老计报了警,经过协商,骑手赔了300块。几天后,老计又路过那家超市,看水池边加了一条警示带。虽然实际好处不大,但“有了进步真的很不容易”。

那么,关于老计,还有什么可说的呢?他渡过了难忘的、有意义的一年,他彻底地逆转了生活,是个真正的硬汉。今年九月底,老计写了篇文章,讲自己在疫情期间遇见的人和事,自己的焦虑和感动。那篇文章的结尾,老计难得地显露深情,“谢谢大家,让我晓得我不是一个人。谢谢大家,和我在一起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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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丨崔一凡 编辑丨糖槭 摄影丨王翮 出品丨腾讯新闻立秋工作室

出品人 | 杨瑞春 编辑经理 | 赵涵漠 责编 | 金赫 运营 | 林双 郭颖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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