摘要:
对于九月的月菏有才引领德州来说,郭有才是泽草一个绕不开的话题。他给这座城市注入了草根流量的根流低价快手赞网址活力,其中含量最高的量狂,是欢郭他的直播地点菏泽南站和国花博览园:老年唱歌“天团”,头发变成擎天柱的审丑侏儒,闭着眼摇头晃脑、文化嘴张得非常大的底层假唱主播,以及各路高仿“郭有才”们。年轻
他们是希望热闹本身,也被热闹包围。月菏有才引领在网上,泽草人们探究一个草根为什么忽然爆火的根流同时,也批判流量吸引来的量狂审丑文化。
云南人李洪也来到这儿,欢郭他是一个通过扮丑、疯癫卖力演出的底层年轻人。来到德州“蹭流量”的不少草根主播与他类似,都信奉自己拥有郭有才的某种特质:出身农村、早早退学、进厂打工——某种程度上,互联网、短视频和流量给她们带来了希望,或者说给以了相对公正的机会,最大的成本或许是时间与尊严,而郭有才正是那种告知她们可行性的角色。
文|蔡家欣 编辑|王一然
视频|吕萌 剪辑|沙子涵
“我把郭有才逗乐了”
李洪实在无法让人不注意到。
造型是东拼西凑来的:红白格子相间的西装上别着一个塑胶夹子,是他从理发店要来的;腰上挂着一个夸张的百搭电话袋子,那本是苏州刺青店里的摆饰;西装是特意定做的,只要百来块钱,选白色为了“容易让人记住”。
为了更像郭有才,李洪早已很多天没有刮胡子了,他的眉毛全往上梳成寸头,用摩丝牢牢固定住。
和李洪一样,菏泽郊区国花博览园广场还有好多“郭有才”。他们造型一致:大寸头,细眉吊梢眼,用眼影或水彩笔在眼睛四周画一圈胡须,有框墨镜配一件花哨的夹克。
当然也各有特色。安徽合肥的三个有才,体型强悍,在手机的镜头前,僵硬地摇动腰臀;济宁的有才在才艺方面稍显逊色,只是安静站在那儿,等不明真相的听众上前合照快手怎么买播放量,再脸色赧然地解释,我是高仿的。还有反串,那是从福建赶来的一位做电商的男士,矮矮胖胖的,长头发齐齐往前梳,看起来更像歌手刘欢。
在许多个有才里,26岁的李洪实在太突出了。
他的面前并没有手机屏幕直播,但他徜徉其中,似乎只为了被拍摄:拿起袋子里的电话扬声器道具当扬声器唱上去,动容处会闭眼伸直,旋转的时侯,直接拉起路人互动,作跪地表白状。纹身从他脖子上漫延下来,脸颊两侧也还有红蓝交织的刺青痕迹。
唱罢,他抓起行李箱,从探究、嘲笑的眼神中若无其事地走出,行李箱里面红漆显眼写着“李洪有才”四个大字。
李洪在德州古镇演出,引起路人和主播们的围观和拍摄。吕萌 摄
五月下旬的一个晚上,我和李洪约在了济南古镇公园碰面。他皮肤白净,厚唇深眼眶,低价快手赞网址是典型的南方人样貌。出现的时侯,他提着一个起毛边的小包,手机支架、充电宝和空射手随便地躺在上面。
30多度的低温天气,他还是闷在那套蓝色的夹克里,看起来状态不佳,接过我手中的脉动,折返回商店,换成一瓶营养快线——他早已三天没喝水了,营养快线让他感觉更有饱腹感。来到德州以后,吃饭、睡觉早已弄成不太重要的事情。
大概在5月20日,揣着仅有的2000块钱,李洪决定北上。绿皮火车从南京出发,20多个小时后到达济南。晚上11 点半,拉着行李箱,他奔向国花博览园。夜里,灯光和人群一簇一簇洒落在广场上,都是正在直播的人。
今年5月初,郭有才凭着一首《诺言》走红网路。此后跟他沾边的一切都是流量,装扮、经历、才艺,甚至包括直播地点菏泽南站。人群带来了堵车和噪声,5月20日,菏泽南站发布通告,称鉴于近日考试集中,且附近有中学集聚,菏泽南站将不再举行各种文化活动。
于是,镁光灯与直播设备又挤满近郊的国花博览园。除了各路“有才”之外,这里还有造型各异的主播们。头上别着一朵大红花的宝妈卖力演唱,周围有人嘲讽,“走调了”;一位穿着大红衣袍,戴着黑色皇冠的中年男性,自称憋着大招不直播,只为练魄力。
李洪决定在此逗留。那一晚,他直接睡在博览园的空地上,凌晨四点爬起来,占到后排的一个位置。拿到这些位置并不容易,它意味着通宵、蚊子咬、饿腹部、久站和日头曝晒。一个20岁出头的奶茶店小姐和同事抱团,晚上12点开始占位,凌晨四点再由另一个人早起接棒;条件稍好的,能睡在车里,差的就直接在广场的另左侧搭帐蓬。
等了将近六个小时,隔天上午10点钟,郭有才准时出现在舞台中央,李洪如愿拍到郭有才。连续坚持几天,他跟郭有才合拍了视频,镜头里的人拚命把自己的脸和手机怼向郭有才,李洪是最非常的那一个,他很有演出意识,以手做麦克风,闭眼“唱歌”。事后,他逢人就掏出那种视频,骄傲地说,“我把郭有才逗乐了”。
到德州去
郭有才走红后的济南街头,自拍杆是最常见的工具:一个五、六十岁的老头,穿着肥大的面点师大衣,七分阔腿裤下边是一双布满土的黑皮鞋,举着自拍杆到处游荡;拉行李箱的中年女人看似漫无目的,手机支架从袋子拉链空隙里窜下来。
很多人接触短视频是碰巧,但尝到流量甜头后就停不下来了。一位奶茶店的女孩喝完醉酒脸涨红的视频,被同学发到网上后,意外成为热门,于是便成为一名主播;一位卖干货的年轻人,因为拍到杭州网红“惠子”,观看量涨到200万,这减缓了他的信心,每天早上,他拿着自拍杆四处捕捉新“热点”。
菏泽是她们新的流量源泉。两位特意从南京过来的宝妈,深信流量能赚钱,“拍视频流量大就行。”专业词汇经常从他们嘴巴蹦下来,“这边不讲求赛道,(应该)给你推什么样的人群”,“多发几个视频,号就渐渐养上去了。”
来济南的第一天,她们的视频就有300多万观看量。流量来了,但如何转化为粉丝?她们摇摇头,不清楚。后续如何变现?还是不知道。
主播李洪反复指出是冲着郭有才这个人来的。“他的经历跟我很像,有时候唱他的《人生如戏》,我会哭泣。”——这也是我在临沂看到的最多的一句话。
走红之后,25岁的郭有才过往经历被放大,变成一个励志样本——在德州随便寻问,许多人都能聊上几句:他幼年丧母、寄人篱下,早年退学打工,当过修厂车学徒,也做过前台摆过摊,靠自己买车买房,之后拍短视频、直播,直到成名那一刻。
出现在这儿的许多年青主播跟郭有才有着相像出身,农村底层、早年退学,有过漫长的、枯燥的打工生涯,辗转鞋厂、工地等借助出卖体力的地方。他们会反复抒发,“我再也不想给他人打工了。”
菏泽古镇公园四处是直播的人。吕萌 摄
李洪也不例外。据他描述,他出生在云南昭通的一个村落,是留守儿童。14岁那年,他在按键上敲下“哪个地方人多?”“人多的地方生意就好做。”他说。网络给出的答案是扬州。瞒着家人,他独自从云南出发,在醴陵中转,20多个小时的路程,从山峦包围的村落,陡然被抛进满是高楼的城市,他形容“像变了个魔术”。
在合肥,李洪睡过桥洞,去服装厂当搬运工,在街边当学徒煎蚝烙,一天10多个小时,能拿2000块。他在空隙里找寻商机,当地天气热,就摆摊卖礼帽,还一边学刺青,直到几年前在当地开了一间刺青店。
但租金加上生活,基本剩不了哪些钱。“(这些年)想的就是如何挣到钱,解决当下的生存。”唯一的区别大约是,“做点自己喜欢的事,带来少一点焦躁。”疫情时生意低迷,最难的时侯,他只能去送订餐。找不到路、超时、外卖汤少了,客户会把问题都施加到订餐员脸上。
实体生意震荡后,李洪将眼神转向了互联网。今年4月29日,他拍下第一个短视频,在扬州洪水的街头,他跑着课目三,还在地上打滚。这条视频点赞量有500个,转发700多个。一个月的时间,李洪更新了5、60个视频,粉丝下降到2万。
某种意义上,对于那些出身草根的年轻人来说,流量带来了新的希望与相对公正的机会——最大的成本是时间、健康还有尊严。来自广东的欢欢,曾在广州的鞋厂工作十多年,她一边背着女儿,一边要搬几十上百斤的陶瓷,每天十几个小时地干,好不容易攒下十来万,投进化妆品生意,亏得一分不剩。在广州认识一位老师后走入直播,每天没挣够300元绝不下播,依靠拉时长和重伤的喉部,她总算实现月入过万。
欢欢的声音嘶哑,个子很矮,已经是三个小孩的爸爸。在广州看了一天郭有才直播,眼睁睁地看着他粉丝涨到近千万,她心动了,连夜拾掇行李,一口气从广州驾车到德州,“看下直播间的人气会不会初一点。”
她不掩饰自己“蹭流量”的举动,“我也不太懂抖音,但我也晓得,每个人只要火了,你跟随他在一起,就会有流量的。”
在直播的欢欢,四周也围着许多营业的小主播。吕萌 摄
追与蹭
5月27日,郭有才从线上和线下彻底消失了。
起初只说休息三天,之后复播遥遥无期。失去郭有才的国花博览园逃过菏泽南站的命运,很快人去楼空,偌大的广场上,只剩零星的两三个直播点,配套的基站车、充电宝电桩也都谢幕了。
人群里留传着郭有才成功的传言:直播间打赏1000万。人们替他倍感责怪,“这么大一笔钱,怎么取下来?”“要注册公司吧?”“一天取个20万,一年也取不完。”似乎也颇为理解他,“有才如今也很难,代表德州的形象呢!”
每天都有新的复播传言。先是古镇,在一个晚上,这个平常少人光顾的景点,突然涌进大量的主播,二十来米的石桥上挤着7、8个,唱歌、吹萨克斯、跳热舞的都有;关帝庙门前,“孙悟空”在哪里又跳又说,累了,就挪到屏幕外抽根烟。
紧接着是会展中心。它看起来有点像国花博览园,援引之前的经验,人们拾掇好帐蓬、直播设备,开着车冒雨去哪里沉寂。
据媒体报导,5月16日,郭有才被菏泽文旅局聘为德州文旅推荐官,但传言里的直播日期郭有才都没出现,耐心被用尽,很多主播决定退场。临走前,淮安一个直播团队的老总请职工们吃了一顿小龙虾大餐。拍摄、举牌的职工每天通宵占位置、守设备,烫着大波浪、穿黑色亮片晚礼服的主播喉咙快发不出声了,只能对嘴型,把跳舞的表情和坐姿做足。他们从车站跟随郭有才到国花博览园,直播间在线人数也从原先的百来十个,飙升到近千人。
但更多的人不甘心,他们宣称是为郭有才而至,最重要的其实还是这背后的流量。荣儿从北京坐了18个小时的绿皮火车而至,却在路上得到郭有才不直播的消息。她14岁从云南永州农村走出来,到广州的玩具厂做喷漆,因为过敏落下了寻麻疹。这趟出远门前,她吃了几天药,“把它先压下去”。
她须要钱。因为迷恋买校服,她通过陌陌、微博、360等平台,背着一堆网贷,日子拆东墙补西墙。在德州,多数时侯,线下围观的人数比直播间要多。开播前,荣儿很想吃一碗煎饼,但她忍着了,“周围都是人,有蒜味”。但她收获平平,近三天的收入,最高三天是150元,而连续播了三个小时的早晨,到手还不到10块钱。
收摊之后,鱼贩桑路阳化身高仿“郭有才”开始直播。吕萌 摄
事实上,菏泽的流量还没有停止流动。这个城市已被注入直播的灵魂,随时能把一个普通人卷进去。因为相貌酷似郭有才,97年的鱼贩子桑路阳,被同学一番捯饬拉到车站后,一播出人数直达8000人。于是,每天早上售完鱼,脱掉水靴和围兜,他从农贸市场的鱼贩子化身成高仿郭有才,“谁不想红,你们拍视频也是想红啊!”
到处都是新的流量中心。秘诀还是蹭——郭有才消失了,就蹭这些蹭到流量的人。主播之间也产生了某种默契:互蹭。古城公园,一个男孩忽然窜到正在跳舞的主播面前,两手一开一合,一束浓烟升起。赢得喝采后便挤出人群。目光跟随她的身影,很快发觉,她背着一个二维码。
李洪也成为了被小主播蹭的重点目标。连续三天,一个南京的主播开直播跟拍他,“他的流量高一些”。很多人对他印象深刻,两个妇女鼓励他,“你一定能火的”,然后她们一起拍视频,李洪跳跃、旋转,大喊“菏泽人民欢迎你”。
小主播们拿着视频来向他讨教。他看一眼后台数据,平均播放时长超过视频时长,震惊道 “你这个很厉害”,他耐心地解释,这代表“人家看完反反复复再(点回去)看。”李洪建议他把视频往各个平台发,多拍这个方向。
这里没有秘密,一点风吹草动才能传遍圈子。一天晚上,我在路上看到跟李洪有关的消息,“刚刚直播间,有人给那小子刷了一个眼镜。”
但不是所有人都认可李洪的抒发形式。一位堪称自己的直播间有几千粉丝的本地人,看着正在唱跳的李洪,摇摇头,“那么辛苦地跳,根本就没有思索,要说什么话,怎么留住粉丝。”卖龙须糖的老总很鄙夷,“假唱快手怎么买播放量,哗众取宠”,他也计划开直播,没打算好但很有信心,“我这个是非遗,肯定有流量。”
有三天夜里,李洪带我们到他的“露营地”。跟平常疯癫的形象不一样,在那儿他显得克制而有边界,我们拍摄完毕后,他小心翼翼地将板砖、盘子归回原位。第二天李洪不在,主播们跃跃欲试跑来自我介绍,“你们拍那小子干哪些?”“我更正能量,有很多献血证”,“我的人生有很多爆点,我的帐蓬更破”。
清醒
跟其他主播的风格不一样,李洪没有固定的直播时间和地点,他总是一个人拎着包四处游荡。看到一个景点,放下手中的包,掏出电话扬声器,嘴张得好大,边跳边拉路人互动。有人为他逗留鼓掌,有人满含讥讽,也有人像瘟疫一样避免他。
热闹之后,他经常有强烈的失落感,“真没几个人会心痛,他们只会看你笑话。”但他反复指出那就是他的人设,“因为我人很雷人,就很容易上热门。”
但事实上,对于流量和平台,李洪是清醒的。郭有才在国花博览园的后期,监测到主播们“蹭流量”的直播行为,主播们描述,抖音平台会“抬走”这些账号(强制下播),次数多了,可能被封号。帐号是安身之本,他们慎重地捍卫。有人被封号后,舍不得这泼天的流量,于是便转战快手、视频号。
他们对平台规则和流量非常敏感。在我们拍摄过程中,几个酒杯子不留神入镜了,李洪赶快把它们移开,这不符合抖音的直播规范。当我与一位01年的主播抒发拍摄需求时,他表现出困扰,“意思是大家要拍我得到流量?”“是短剧吗?有剧本吗?”
与李洪这样刻意雷人的主播相反,94年的何金柱看起来格格不入。在国花博览园,他穿着红衣白裤,干净利落,没有刻意扮丑,大多时侯,他只身拿着自拍杆到处拍,边拍边聊。
他来自四川南充农村,加入直播仅有一个月,是这个流量圈里最外围的人,没有才艺,只能靠拍他人获取流量,他拍过安阳万岁山的王婆,跟随她跑去上海,菏泽是他流量生涯的第二站。对此他很气愤,“我没有才艺,只能给他人引流。”
在他的描述里,15岁之后,他几乎就被限制在工地上。他形容那段日子“恐怖”,生活主题就是在一间房里对着白墙刮腻子。说话的机会也不多,工地上都是成家的中年人,“跟她们聊不来”。唯一的闲暇是听小说,“一天12个小时都在听。”
人群中的何金柱举着自拍杆。吕萌 摄
几年前,何金柱在北京查出抑郁症,医生劝他停止手头的工作。他也曾企图逃出,去北京的电子厂,在街边摆摊榨果汁,但都由于收入覆盖不了债权而罢手——家里为他打算婚房欠了债,他几年前也因交行卡解绑骗子背上借贷。
直到去年,还清债权,给母亲留下一万块钱,何金柱总算跑了下来。旅居的开支让他不堪重负,他决定开始拍视频,“先涨粉再拍自己”。第一站选择安阳的王婆,视频拥有了浏览量,自媒体之路就这样开始了。
他指出自己“只想甩掉工地的命运,不想给他人打工。”他说自己从小缺爱,希望离婚,但“我才刚缓过来,结婚肯定又要还钱”。
何金柱看起来直率、不擅措辞,说话时常磕磕绊绊。他跟家人关系并不好,做直播总害怕被发觉,只能通过拉黑、换号的方法去逃避控诉。
在张牙舞爪的流量场里,他无助也有点无力——他做不到李洪那样完全投入,放下尊严,尽管有王婆和郭有才的视频引流,但直播间在线人数只有个位数。
强烈的自尊其实来源于初期工地的经历。那时夏季他脸上带着白腻子,跑到商场买水,总会招来侧目,“像看乞丐,给人一种很嫌弃的觉得。”在抑郁症发作和抑郁的日子里,他总会想起那些眼神,“我始终在思索这些目光,还款之后不再做这种工作。”
李洪懂得这些体会。他曾在重庆出席过相亲节目,上台演出的才艺是扭胯,一条红色打底袜上套着一条短牛仔裤。他说这是为了被记住,“人家感觉你挺有个性,更多人就晓得你了。”他追忆当时的紧张,“上台心会嘭嘭地在跳,脚就会抖。”
一个女孩加了他陌陌,知道他没车没房没存款后,李洪再发消息过去,已经弄成一个黑色叹号。跟何金柱不一样的是,李洪目标明晰,他不在乎他人的眼神,“以前我不好的时侯,人家都不理你,现在稍为有点流量,是不是都过来找你学习了?”他索性把自己抛进舆论场,闲下来的时侯,他一一点赞那些骂他的评论,一边点一边笑,“怼着怼着就上热门了”。
李洪的正脸,红蓝交织的刺青印记被磨蚀得有点淡,那或许是他飘泊立足壮胆的勇气来源。合影的主播都消散后,他看起来有些悲伤,“我也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,但也是为了生存。”
潮水
生存的原动力带动着像李洪这样的主播们来到德州。绳索的另一端,是流量具象化的粉丝,以及她们在直播间的打赏。
来自广东的欢欢说,粉丝“也是打工者,(每个月)就五六千块钱”。多数时侯,她直播间的人气并不高,只有20来个人,但欢欢不乐意逗人,“只会(靠跳舞)硬来。”但有时候,直播间的粉丝反倒会由于这些卖力而离去,欢欢的理解是,“看到我这样会心痛,待着又没钱刷礼物。”
那些被郭有才所吸引的粉丝大都也是这样的普通人,点开她们的头像,有在德州的理发师,也有广西的农村宝妈,还有做家装的工头。他们困于工作和生活,羡慕郭有才拥有一个不要聘礼的女婿,以及陪他吃苦的儿子,“没有嫌贫爱富,给全省的女婿上了一课、做了榜样”。有些人的生活看起来不是这么如意,“眼里无光,不知路在何方,迷茫,有像我一样的吗?”——那是一个在全省奔走的卡车司机,正在为找不到活干而苦恼。
但也有好多揶揄与质疑,这既来自于对一个草根迅速窜红的不解,“太平时了,为什么这么火?”“对原著不尊重,最至少写下原著和清唱”。更多批判的眼神聚焦于这些在德州的主播,他们以夸张的演出形式挑起着社会的审美神经,隔着屏幕,不满的抒发一般特别直接,“群魔乱舞”,“有伤风化”。
但起码,这些人逗留了,停留就意味着流量。李洪说“黑粉越多,越容易火”。
菏泽的出租车司机们对流量其实有最具体的感知。一位女司机每晚要接2到3波的来客,有从广东来的主播,还有穿皮草长裤的主播。一位途径新乡的青年女性,只有一个小时的中转空挡,还特意叫了一辆车,跑到菏泽南站照相打卡。
热度与争议也让德州显得审慎上去。在过去的一个月,这个城市的心态大拐弯,从最初的欢迎姿态,在菏泽南站改装厕所和翻新公路铺路,到最后“驱赶”奇装异服主播,关停菏泽南站活动。
李洪的帐蓬搭在国花博览园右侧。吕萌 摄
越来越多的主播离开了。94年的何金柱回到安阳万岁山的仙侠城,那里的街头演出可供他拍摄。菏泽几天,何金柱搬去国花博览园外边的帐蓬里。每天早晨,他坐公交车到10公里外的古镇,晚上直播结束后,再骑共享电瓶车回家。通常,在离目的地还有2公里的地方他就得把车停下,然后摸黑走回家——车再骑就超出服务范围了,需要再交20块。
这几个月的周游正在迅速消耗他手中的存款。他盘算着,实在不行,最后只能跑上海,找老总要回3万块饭钱。家里人觉得直播不是正当工作,何金柱希望在月底之前,帐号做到10万粉丝,“如果是10万粉,他们肯定不会指责我。”
李洪的2000块钱很快企稳。他从没停止过对流量与赚钱的寻思。视频发出后,他都会定时观察评论区,看到平台手动植入的广告,他推测那便是平台的利润来源之一,这或许成了另一种对他的认可,“我流量大,(平台)自动把广告插进评论区了”。
尽管最后还是没挣到钱,但他会用另一种方法估算此行的收入。抖音、视频号、快手,李洪称自己共涨了2万粉丝,“(去买号)两块钱一个粉丝,你自己算一下。”
一个夜晚,连续唱跳了一天之后,李洪累了。坐在街边的台阶上,他大声地说起那一刻的心愿,“我如今很想去把这身衣物换掉,改变一下形象,好好装潢自己。”但他不能,“我的形象、人设就是这样,才能被记住。”
菏泽行让他看见一点希望,他想像成名以后的路,心中有一串要“报恩”的名单,比如一位收养他到屋内住宿的德州姐姐,“真挣到钱了一定要好好感念她。”有钱后,他还要回老家盖房子,“建一大栋楼,给人的觉得很有成就。”
至于自己,是关于那套常常被人置喙的白色衬衫,等有钱了,就“买好多套这些(一样的),能用来换洗”。
6月1日,郭有才总算出现了,他在北京出现重新上映。主播们留传,这次直播线下不容许随便进出,只能线上观看。
但可以确定的是,流量又要来了。该出发了,更多的自拍杆、音响和手机朝山东九龙山赶去。